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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男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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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男伶12

殷白對此事並不知曉, 他垂下頭,撫摸著早已蒙上灰塵的桌子,他沒有註意到, 原本坐在塌上的男人離他越來越近, 最後竟直接站到了他身後。

“陸望…”

殷白低低喚了聲陸望的名字,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愧疚的神色, 片刻,他嘆了口氣,欲要起身時, 餘光卻瞥見了鏡子裏面的自己,瞳孔驟縮。

他擡起手揉了揉眼,再細看時,鏡子裏又什麽都沒了。

是他眼花嗎?殷白回想起剛才鏡中的一幕……

一個穿著白色衣裳的人站在他身後, 烏黑的長發遮蓋住了他的面容,他正伸出手放在自己脖子上, 修長蒼白的指尖幾乎已經要碰到他的脖子, 看起來像是有掐他的意圖…

可一眨眼的功夫, 那人就不見了, 殷白回頭在屋子裏四處張望, 哪裏還有人影?

應該是他心力交瘁, 太過勞累所致, 所以這才看花了眼…

屋子裏不合時宜的刮起一陣冷風,殷白有些不寒而栗,他吹滅了燈, 迅速離開了這裏, 走時甚至不忘關上門。

可他沒註意到的是,在他離開後, 門上那已經被破壞符紙,在冷風的吹拂下,晃動了幾下,然後隨著風飛到了角落。

屋子裏燈火再次亮起,幽暗的房間隱約有人影閃動,那人影在室內徘徊片刻,最後落坐於梳妝臺前。

他從桌面上拿起早已落灰的胭脂水粉,用細軟的毛筆緩緩為自己上妝。

鏡中之人,面色蒼白如紙,皮膚上隱約可見青色血脈,他的雙眼漆黑一片,嘴唇殷紅如血,在昏黃燭火的映襯下,整個人顯得陰森又詭譎。

他的脖子上正不斷沁出血液,上妝完畢後,他從妝臺屜子裏中拿出一根繡花針,僵硬著關節為自己縫合著脖子上的傷口。

做完這一切,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緩緩笑了,笑容僵硬又詭異。

久別重逢,他希望以自己最好的狀態和自己的愛人相見,只可惜,他已經記不得自己生前的模樣了,這樣應該也沒有差到哪裏去吧。

他終於可以從這裏出去了…終於可以與自己心心念念的愛人相見了。

***

再次來到殷宅時,殷白屬實是有些驚著了。

不過兩年,大廈傾頹,整個宅子破敗的不像話,原先這殷宅的裝修風格是中西結合,氣派無比,此時此刻,歐式鐵門上攀爬了郁郁蔥蔥的爬山虎,門上還被貼了各種黃色的符紙…

陰風拂過,鐵門發出吱呀聲,殷白只覺得自己渾身寒毛豎起。

殷宅位置在當地的富人區,夜裏本就清凈,可現下周圍住宅裏的達官貴人們都搬走了,數十幢別墅及宅子空無一人,寂靜的只能聽到鐵門的吱呀聲。

殷白深吸一口氣,避開那些詭異的符紙,從半掩著的鐵門縫隙裏悄步溜了進去。

此時此刻,偌大的宅子裏空無一人,殷白來到他再熟悉不過的大廳,推開了那扇沈重的木門,一股黴味撲面而來,他捂住口鼻,緩緩踏入其中。

環顧四周,這裏的一切和他當初出事那天沒有什麽兩樣,只是地面紛亂,借著朦朧的月光,殷白看見地面上有黑色的印記。

他皺皺眉,低下身子,定睛一看,這黑色印記泛著朱紅,這分明是已幹涸的血跡!

殷白猛的站起身,遠離了幾步,可他擡起眼,會客廳內的面上四處都是這樣的血跡,甚至連墻壁上都有!可想而知,在他死後,整個殷宅到底遭遇了什麽…

殷白深吸幾口氣,擡腳轉身便要離開,可還未等他邁出一步,便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咯——”

像是桌椅摩擦地面的聲音,殷白只感覺自己頭皮發麻,渾身寒毛直炸,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那聲音越發清晰,殷白屏住呼吸,已經做好了沖出去的準備,然而身後卻傳來了如枯木般的男聲:

“白哥兒——你回來了。”

這人聲音雖然已經沙啞的不成樣子了,可殷白卻記得很清楚,是他的父親——殷向南。

“怎麽現在才回來…為父,等了你很久。”

“既然回來了…為何不來拜見父親…”

殷向南的聲音好像離他越來越近,殷白僵著身子,似乎能感受到從身後傳來的森森冷氣,他顫抖著唇,僵硬的轉過身,連忙跪在了地上:

“父親…兒子,兒子這不是回來了嗎?”

殷白的視線範圍內,只能看見一雙穿著黑色布鞋的雙腳以及殷向南身上穿著深藍色的長衫,那藍色幾乎發黑,長衫上還印著繁體的“壽”字。

殷白額上冷汗涔涔,殷向南穿著的…這分明是壽衣!

他現在在和一個死人說話!

…等等,他自己好像也是死人…不過他身為亡魂的時候可是有明確規定,不能與陽人直接接觸,難道這些小世界裏就沒有這樣的規定嗎?

“既然…拜見為父,為何…不擡頭?”

殷向南說話斷斷續續的,像是嗓子裏卡了什麽,聽著他的語氣,似乎有些微怒,殷白跪在地上不敢說話,餘光看見了殷向南身上正不斷滲出鮮血。

殷白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擡頭,當看見殷向南的面容時,他整張臉幾乎血色盡退。

殷向南此刻正穿著深藍色的壽衣端坐於上方,整張臉毫無表情,雙眼混沌,原本黑色的眼珠泛著白色,口唇烏青,他的脖子上纏著那串他時常把玩的佛珠,將他勒的死死的,傷口正不斷滲出鮮血。

他的袖子很大很空,殷白的目光垂下,卻看見寬大的袖中正鮮血直往下滴,裏面卻空蕩蕩的,他立即便明白了。

殷向南這是讓人削去了雙手!

“好孩子…好孩子…”

殷向南開口,鮮血止不住的落在深藍色的壽衣上,他看著前方,嘴唇一張一合:

“走吧,快走…不要再回來了…要將殷家的血脈延續下去…”

“延續血脈…延續血脈…”

殷向南一直喃喃自語,得到殷向南的允許後,殷白咬著嘴唇,連忙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跑離了大廳。

殷向南看見他離去,頭也漸漸垂了下來,突然,黑暗之中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長的手,猛的拉住了殷向南脖子上的佛珠,倏地的收緊。

佛珠收緊的同時,殷向南的脖子也在同時應聲落地,佛珠滾落一地,沾染了血色的佛珠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殷向南翻著白眼,口中不斷滲出鮮血。

黑暗之中,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走出,他一頭青絲披肩,黑色的眸子的在黑暗之中陰沈沈的看著那顆頭顱,嘴角扯出了一抹譏諷的笑容。

“都死了,還惦記著讓小白離開我呢?”

男人狠狠將手中餘珠扔在了殷向南面上,然後伸腳踩在了殷向南頭上,聲音幾乎癲狂:

“我不會讓小白再離開我了…任何人都不能有小白的孩子!我不允許!他是我的妻子!是我的!”

“沒有人可以阻撓我…我要和小白…一直一直在一起…”

男人癡癡的笑了,眼裏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他擡起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

“如果小白願意…我也可以為他誕育子嗣…”

殷向南雖然頭顱落地,那雙蒼老的眼神卻依然緊緊盯著男人,眼中滿是恐懼與不可思議。

雖然面若桃花,可他卻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既為男子,又如何誕育生命?

***

殷白一路狂奔,腦中思緒清明。

既然見到了殷向南的鬼魂,那自然也能見到陸望的,就看陸望願不願意現身了,若是他不願意,自己就算是再怎麽叫也叫不出他。

“鐺——”

身後傳來了像是打更的聲音,殷白一怔,緩緩回過身子,便瞧見身後原本空無一人的院落中出現了一個個身形幾乎透明的幽魂。

他們面色蒼白,雙眼黝黑,神情冰冷而又麻木,身上穿著鮮色的衣物,腰間系著紅繩,為首的手上拿了個銅鑼,正機械的敲著。

這些幽魂仿佛沒有發現殷白,自顧自的排著隊朝大廳走去,殷白喘著粗氣,看著這隊人馬擡著一箱箱用紅色禮花系了的木箱子從他身邊掠過。

說起來,那箱子很像古時裝著彩禮的木箱…

漸漸的,整個殷宅燃起了幽幽的燈火,在殷白的註視下,那些早已失去了生命力的幽魂們開始裝扮起整個殷宅,大門、牌匾之上被張貼了鮮紅色的“囍”字。

整個宅子裏沒有一點聲音,那些鮮紅色的綢緞及“囍”字在濃稠的夜色之下,仿佛要滲出血液來。

“殷白少爺——”

突然,不知是誰喚了他一聲,那聲音蒼老沙啞,毫無感情,殷白渾身雞皮疙瘩直起,他顫顫巍巍的看向聲音的主人,一口氣懸在了心口。

眼前那人是原先殷向南身邊的親信,此時此刻他正低垂著臉,頭上戴了頂帽子,恰恰遮住了他的雙眼,可殷白分明看見,他的口中正源源不斷的滲出血液,落在了他那黑色的壽衣上。

一張口,殷白都能聞見他口中的鐵銹味。

不過此人仿佛沒有註意到自己的異常,他伸出自己枯槁幹癟的手,顫顫巍巍的指向殷白曾經所居住的院子方向。

“殷白少爺,你該回去等著...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殷白冷汗滑落到臉頰,他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艱難的問:“這場婚禮的主人是…?”

鬼魂沒有回答殷白的問題,只是咧開了自己滿是鮮血的嘴,森森白牙映襯著血跡,讓人不寒而栗。

殷白不敢再問,他連忙點頭,小跑著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裏。

他的院子裏,也有不少幽魂正在裝飾,掛上了紅綢緞和紅燈籠,整個院子鮮紅一片,讓殷白心底無比恐慌。

他以最快的速度沖進了自己的屋子裏,原本他以為能消停一會兒,沒想到一推開門,兩邊兩個侍女打扮的紙紮人正站在鏡子前,看的殷白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一眨眼的功夫,鏡子前的兩個紙紮人便化作了普通女子的模樣,她們二人看見殷白,面上扯出一抹笑意,臉頰上兩塊腮紅在燭火的映襯下顏色越發濃厚。

殷白往後趔趄了幾步,轉身就要跑,可那兩個女子眼疾手快,一左一右的擒住了他。

殷白此刻是真的慌了,他臉色難看極了,嗓音都是啞的:

“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放開我!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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